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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人期待什么,我就做什么 环球信息

时间:2023-06-25 09:03:20    来源:互联网

“我自小就习惯于满足每一个人对我的期待。你只好顺其自然。你尝试满足两个彼此排斥的期待。你尝试的结果,名叫不幸。”

——马丁·瓦尔泽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别人期待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

不知道别人怎么想,反正我自小就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对于我,无视他人的期待是一种无礼行为,近似冒犯。我的给予,总是大于人们的期待。这对我是一种享受。

这么做,不全是为了自己,但也是为了自己。结果如何?不言而喻,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期待。如果与我亲近的人对我有不同的期待,其愿望就很难一一得到满足,因为根据现行的判断,他们的期待是彼此排斥的。在政治领域,在历史领域,这使我容易受到诋毁,因为在所谓的现实世界中彼此敌对的势力,在我的心中并未彼此争吵或者排斥。

不相信有人想着你,你却能够忍受自身:你要变成怎样的铁石心肠,才能做到这点?你曾以为,如果没有人思念你,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唤起你的爱意的人想念你,你就无法存活于世。

你在自己心目中太没分量。

或者这么说:甲喜欢你,乙也喜欢你。你喜欢甲,你喜欢乙。如果你对一种需要严肃对待的爱不予理睬,你会觉得这是一种无礼,几近冒犯。

你避免了无礼,其意义超出了礼貌的范围。你看见有人爱你,你可以深受触动。两个人都期待得到你付出爱。你同时满足了两个人的期望。随后甲和乙都认为你说谎。但是你只能对自己说谎。你对一个人说的话,总是你想对这个人说的话:我说给这个人听的真话。我有两句、三句或者许多句真话。但毁灭一切的道德只承认其中的一句。但使我的三句话都同样真实。我选择我认为最能让对方接受的真话。而且必须承认一点:爱的表白是最纯粹的自我对话。

同时爱两个人显然不会得到允许。你试图进行解释,说别人期待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。你的解释无济于事。谁让你没做到只满足一种期待。但是这与我的习惯相左。我自小就习惯于满足每一个人对我的期待。你只好顺其自然。你尝试满足两个彼此排斥的期待。你尝试的结果,名叫不幸。

产生这一不幸,是因为我们的情感必须满足一个前提:你只许爱一个人。这一戒律和有关只许敬拜一个神的宗教戒律如出一辙。现在宗教戒律有所松动,约束人际关系的铁律却雷打不动。我们的情感依然遵循排他性原则。

雷打不动的理由:施爱者赋予被爱者一种价值。但如果他爱两个人,那只能是一人一半。这就是现行的感情计算公式。计算得出的结论是:要一半,还不如不要。现行的道德判断不许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。

如果换成我的表达方式,就可以说:我倒着脚在地上跳。我的脚板儿被炙热的大地烫得通红。我周身挂满铃铛,我上哪蹦跳人们都知道。观众不少。如果我唱歌,他们会允许我唱。但是我的呼吸跟不上,我无法唱歌,也无法蹦跳。但是我必须蹦跳,因为地板滚烫。所以我没有唱歌。

用道德通缉用情不专,这是一种野蛮行径。如果一方达不到要求,另一方就会不忠。如果每个人都达到对方的要求,用情不专就不会出现。人们在忠贞问题上的小题大做,这无非是对按部就班的野蛮惩罚进行文化包装。

但丁走向历史的深渊的时候,有维吉尔做向导,我没有人做向导。我看见自己不断制造涉及正确与错误的声音。

我说过的话,只要听着像判决的,我都想在此召回。对每一个想成为永恒真理的句子,我都避之唯恐不及。否则这将意味着,如果我在某个瞬间说了一句什么话,我就永远受其约束,即便我的心中早已有了其他感受。

人们早已约定俗成,把人格视为思想表达的一致性,所以我不得不告别这一传统习俗。我把属于持续变化的感觉的一切称为伪造情感。我希望,有了这句必然招致谴责的话,我就证明了自己具有民事行为能力,从而满足了道德对我们提出的要求。伪造的感情必须产生假牙效果,就是说,必须看似真牙。人们所归属的存在,是一个相约的而非天然的存在。他必须接受艰苦的训练。必须严格要求自己。别再次对自己网开一面。伪造过不了关。你必须扼杀你的感情,扼杀每一种感情。灵魂有任何动静,你都必须矢口否认!吐气,把它吹出去!你所遭遇的事情,黑格尔的《精神现象学》讲得一清二楚:“由于行为遵循的是一个陌生的决定,所以就行动或者意志这方面看,这不再是意识自己的行为。”

表达一种观点的时候,人们常常进行自我调整,以便自己的观点能够发表,或者广受欢迎,或者恰好过关。我们从孩提时代就学会了符合标准的思维方式。

历史上伪造情感的经典实例:阿伯拉尔和爱洛依丝,荷尔德林和狄奥蒂玛。还有:弗洛伊德有丰富的思想,为何独独把升华概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!若把升华译成直白的德文,就是情感造假。

最重要的:我们为什么必须伪造情感?为了别人。抑或为了自己?必须好好想想。你总是克己,总是考虑他人,你说话如此,沉默亦如此。你有了某种感觉或者想法,而这种感觉和想法一旦说出口,别人就会感觉不舒服,甚至受到伤害,在这种时候,你就只能把自己的感觉和想法憋在心里。否则你将令人生厌。所以说,你被迫伪造情感也还是为了自己?可是,伪造感情可以伪造到什么地方?绝对不可能到让人察觉不到的地步。这是一个理想,但不可实现。你不得不装样,以便自己在各种冠以美好名称的关系中可以被人接受。你一开始就有这个本事。你自小就学会了如何表现,以便自己的愿望得到满足。你还在学习说话之前就学会这个。你学会这一本领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你小小年纪就懂得乖巧,为了收获尽可能多的爱。

这成为你终生的渴望。

例子层出不穷。

华沙来一个玛格达莱娜,弗莱堡来一个亚历珊德娜,你立刻心潮澎湃。你想与人拥抱,你想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,你想留在此时此地,不想其他。她们拿你有用。需要你提供语言商品。所以她们来了。你引渡自身,你想被她们带走,永远带走,不管带向何方。对此,她们莞尔一笑。但是你不得不伪造这场乱中有序的混乱。不管她们希望你做什么,不管她们要求你做什么,你都可以活蹦乱跳地予以配合。然后她们人就撤了。挂满愿望的风火轮在你的脑袋里飞转。

玛格达莱娜的衣领让你窥见她双乳之间的深沟。亚历珊德娜的绚丽外衣遮挡不住她的丰满身体。你忙于处理伪造的愿望。

或者说说W女士。她在电邮里还感谢与你的第一次电话交谈,那是一场生动活泼、情真意切的对话。之所以如此,是因为你随便说句什么,她都应声附和。所以你的下一句话变得更有力度。这样,我们就彼此推秋千,越推越高,最后步入佳境,让她觉得有必要用温暖的文字记录下来。随后她出现在你眼前:金色头发,紧贴头皮,勾勒出脑袋的形状。一袭流光四溢的黑装。当你在有意无意之中触碰到这黑色的流光四溢时,你发现它薄如蝉翼。随后,你按照流程提供你的语言商品。双方都做得很到位。她衷心感谢。声音跟第一次通话时判若两人。拜拜。

现在剩下你一个人,忙于伪造自己的情感。我不会连续不断地打你的主意!或者:我拼命地工作!为了消灭这些句子纪念碑,他大声告诫自己:我爱世上所有的女人。当你不得不失去一个人的时候,这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得多么地美丽,多么地神奇。因此:伪造感情作为日复一日的工作。我拿痛苦来熬粥,熬一锅充满尘世烦恼的烂粥!如果没有你,语言,世上就没有我。

连医院也不例外。这里有很不起眼的、也许还其貌不扬的劳拉护士,但所有带“不”的形容词都是错的,她原本美丽的脸显得饱经风霜,她看上去明显比实际年龄大,把一个黑人女子领到房间里来,替后者问道:现在可以打扫吗?而且是生硬的东欧口音。说话间她走到我近旁,近得有点过分,把手搭我肩头上,我表示可以做卫生,但她的手还是不拿开,她还露齿微笑,我不得不仔细看她漂亮的牙齿。她一定知道这排牙齿在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什么效果。跟年轻虎猫一样的牙齿,即便你不知道年轻的虎猫跟年老的虎猫的牙齿有无区别,当你被这牙齿的魅力迷倒时,你完全无法裁断二者是否有区别,但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,从这一区别可以看出一种命运,看出她经历坎坷。

她因为经历坎坷而显老,但也比她昔日单纯的年轻貌美更好看,她现在有一种尊严,应该说有一种永恒的美,面对她,我真想说:我想娶你。这句该说的话我恰恰没有说出口,我不可以说,因为我无法告诉她哪天去民政局,但她却如同命运一般美丽,这使她不可抵挡,所以我无可奈何,只能说我想娶她,但是,通过勤学苦练,这一禁令我早已铭记心中,我不得不自律,自律就是情感造假,这会令人生厌,可以想象,如果持续强制,不得不伪造情感,我们会厌倦生命。错!我不知疲倦。我大意了。我太大意或者太心软或者太不懂事。听起来,不懂事仿佛是一件好事。

黑人女子做了清洁。我没法把前面那句话说给她听。她是年轻漂亮而已,没有受到命运的磨炼。还没有。

刚一出院,我就不得不作诗:

我有谱写哀歌的欲望

我想让我的痛苦歌唱

泪珠化为珍珠

我不让自己因为痛苦

而走向毁灭

我不能白白地痛苦

我想让痛苦学会唱歌

学会瘸着腿跳舞

我把痛苦变成男低音

抑郁变成我的男高音

若是痛苦让我呐喊

我就喊鼓掌和再来一遍

我做教皇,神父们就得闲

一朵红花在黑夜绽放

花香就是我的哀歌

纸上所发生的,可以不同于现实。

文字选自《逃之夭夭》,[德] 马丁·瓦尔泽 著,黄燎宇 译,浙江文艺出版社,2019年

图片|picture@Elisa Belitskaya

编辑|汽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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